天地不容【二】
【二】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从他们结伴从烈影神宗逃离开始。
从他们在混乱中走散开始。
从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开始。
他入了青云门。
他上了蜀山。
他成了青云门大竹峰首席弟子。
他成了蜀山上点苍峰长老。
他成为武林正道扶正匡邪的领袖。
他摇身一变，血洗蜀山，荡平烈影神宗，入了魔道。
化身血魔。
无形之中似乎有命运在牵引，他们二人越走越远，终于再次重逢。
只是，这一次是针芒相对。
张小凡带着正派群雄一起杀上蜀山，这个在武林中屹立数百年不倒，英雄辈出的门派，几乎在一夕之间就被那个人染上猩红血色，如今最高的宝座上坐着的那个人，以魔自居。
同道们为他开路，伤亡无数，张小凡终于冲进蜀山最高处的正殿，那个人斜倚在宝座之上，姿态闲适，似乎是在等他。
“你来了？”他问，无视殿外震天的杀声，微哑的声音里竟还带了点温柔。
“我来了！”张小凡握紧手中的噬魂。
“来看我？”温柔里竟然还有一丝丝缠绵。
“来杀你！”张小凡语气艰涩，正因为艰涩，所以声音很大。
“好！”
那个凄厉的“好”字还在大殿里回荡，血魔丁隐一拍扶手，腾身而起，没有重量一般向张小凡飘了过去，身形飘飘荡荡，衣袂猎猎作响，如同一只赤色的纸鸢。
青衣赤袍战做一团，招招都是必杀，来往皆是无情，内力激荡如惊涛，将千年古殿轰得摇摇欲坠。
二人从殿内打到殿外，将那片他们曾颠龙倒凤的竹林催得落叶缤纷，将那潭他们曾裸承相见的镜湖激荡得巨浪滔天。
终于到了那个断崖。
那个他们分别多年后再次相见的断崖。
血魔逮住小凡一个空门，立即出招，偏偏却慢了半分。
张小凡后发先至，噬魂狠狠点在血魔的膻中穴。
血魔被击落，唇角染血，薄唇更艳。
张小凡乘胜追击，噬魂已经抵上血魔的心口。
“丁隐，回头吧，只要你回头，我便不杀你。”
他的手很稳，心却在抖，他在怕，怕丁隐不肯答应。
丁隐当然不肯答应，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成为人人惧怕的血魔，寸寸是血，步步成杀，他踩在一具又一具的尸身上才到了今天，又怎会回头？又如何能回头？
噬魂抵在他的心口，充沛的内力碾压着他的心脏，张小凡只要再将噬魂向前递上半寸，他便必死。
“你会后悔的。”丁隐的眸子盯着张小凡，手却故意放在了小腹之上：“你一定会后悔的。”
张小凡愣住。
丁隐的唇边浮出一个淡而怨毒的笑来，那张面孔雪白，却偏偏艳得不似人间颜色。
“你在骗我。”
从再次相遇到现在，丁隐已骗他无数次，骗他情谊，骗他真心，甚至利用他设计害死江湖同道。
丁隐不答，只笑。
“小凡！”
“张小凡！”
“小凡师兄！”
林惊羽在催促他，曾书书在催促他，同道们都在催促他。
催他杀了血魔，为江湖除了祸害。
可他偏偏就下不去手。
丁隐向后退了一步。
两步。
三步。
丁隐退到了断崖边缘。
“呆子，我当然是在骗你。”
山风凛冽，吹得那身红衣猎猎作响。
他歪头，微笑，披散的头发扫过脸颊“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身体慢慢后仰。
丁隐坠下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