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草与大长腿 （310）
你们去浪吧，好逼格回家了哼
四个小时后，当地市局终于把那两男一女押了回来，李易峰和局长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即突审。
那个女人警觉性很高，高个的男人应该是这个小团队的头目，他们俩很可能是夫妻或者情人关系，容易达成攻守同盟，李易峰决定把突破口放在了那个瘦高的男人身上。
进审讯室之前，李易峰让人把审讯室的温度调低了几度，去盥洗室洗了把脸，等到审讯室的气温变得有些凉了，才和一个民警一起走进审讯室。
那个男人个子高，但很瘦，弓着腰坐在审讯室里，侧面看像是个巨大的虾米，审讯室里的冷气足到有些夸张，男人之前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又吹冷风，两只手被拷着，只能缩着肩膀打哆嗦。
让人不适的低温会让紧张的人的心理防线更加脆弱，更容易把实话撂出来。这是A组的审讯专家老乔告诉他的。
在同来的民警问过了姓名年龄籍贯之类的常规性问题之后，李易峰并没有急着问话，而是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上一下，在桌面上磕出单调的轻响，场面 也越来越沉闷越来越有压力。
“两只金钱豹幼崽，一只非洲狮幼崽，对吧？”李易峰拉家常似的开口，语气并不急迫：“咱们国家不产非洲狮啊，你们车上这些货，都是从动物园弄出来的吧？打算卖哪儿去啊？国外？”
瘦男人不说话。
李易峰继续：“幼崽方便转移，所以你们才把那只老虎扔了，揣着几个幼崽跑路的对吧？卖你们个乖，东北虎是频危物种，国家又管得严，你们手里那几只小崽子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卖出一只老虎的价钱。”
瘦男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但还是忍住了。
李易峰说得不一定对，但只要能让他张嘴说话，哪怕是想要纠正他，就能让他说出来更多东西。
“走私贩卖频危动物，算不上什么重罪，扣了货物，罚点款，最多蹲个三五年，也就出来了。”李易峰慢条斯理的说道，他其实焦灼得不行，甚至想要抓住那人的领子大喊，想要一根根扭断他的手指头，逼他老实交代真相，问他陈伟霆到底是不是他们抓走的，可是不行，他不能让这些狡诈的人发现自己的急切惊惧，不然他们很可能反过来掌控局面，不但会和警方兜圈子，甚至会拖延时间谈条件。
李易峰不可能让他们有机会和警方谈条件。
“你们把我和我那个同事弄晕，还偷车，”李易峰掰着手指头给那人看，“这算袭警了吧？还有盗窃，这得从重处罚，估计还得多在监狱里多呆上三五年，里外里这就差不多十年了，等你熬完这些年出去，你孩子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不对，你孩子应该没钱上大学，说不定连中学都念不完。”
瘦男人脸色苍白的抬头，看着李易峰的手。
“事后我那个同事丢了，找了两天没找到，应该是被你们给抓去喂狮子豹子了吧，毕竟到菜市场买肉还是挺贵的，你们这些人心狠手辣的，应该干得出来。这应该算是杀害国家公职人员，加上毁坏尸体罪，死刑应该是免不了了，最多也就弄个死缓，让你再多活两年。”
李易峰轻描淡写不咸不淡的，三言两语给人安上了个疑似死刑，那个瘦高男人就算再傻，这个时候也坐不住了，扯着脖子喊：“我没杀人！冤枉啊，我们真没杀过人！”
李易峰心脏狂跳，脸上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样子：“没杀过人？跟我 一起的那个同事哪儿去了？”
“我怎么知道啊！”瘦高个差点就跳起来：“把你们锁起来之后我们就跑了，生怕你们半路醒了，连老虎都没来得及装车，怎么可能把你同事运走！真的，我们把你们锁起来就走了！”
瘦高男人反复强调着，声音着急得已经有些变调了，不像是说谎话的样子，李易峰的心却只放下了一小半，随即又提得更高。
不是他们绑走了威廉做人质，那就只能说明，还有另一伙人。
也许是他南方的仇家追过来把人绑走了，也许是一伙李易峰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的其他人。
他相信威廉是不会突然不告而别的，尽管他有不能和任何人都不能说的隐秘过往，但是至少，他相信自己，那个家伙可能会躲避任何人，但一定不会躲避他。
最关心的疑问被解答，眼看着李易峰好不容易营造的高压就要泄劲儿，旁边一直听着的民警赶紧接话，用笔管敲打着记事本，语气不善：“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们大老远的跑工厂区是干什么去的？赶紧老实交代，你们到底往垃圾场扔了多少人骨头？”
一听这话，瘦高个彻底蔫了，塌在椅子上，垂着脑袋不吭声。
这个时候谁都知道是有门了，赶紧再接再厉：“不说是吧，行，这么有骨气，那肯定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头儿了。”说着合上本子，起身要走：“咱们让那两个从犯戴罪立功去。”
瘦高个多少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这主犯从犯到时候判刑可是差了好多年头，立马没了犹豫，大喊：“赵大石才是主犯，我就是跟着他们两口子干活的！”
赵大石就是那个很壮的中年人，民警看了李易峰一眼，重新坐下了。
按照这个瘦高个的说法，他们的确是走私濒危动物的，狮子老虎之类又大又危险的，北边那些有钱的外国人特别喜欢，一年不开张，开张能吃一年，这个城市是他们往北边去的一个中转站，有了货就送过来，那边有人帮忙联系，找到买家就上路直接运过去。
那个工厂区也是他们偶然发现的，四周都没人，还有现成的库房，所以以后他们路过这里，都会选择在工厂区落脚。
死人是在大概一年前发现的，他们在路边的排水渠里发现个白花花的东西，停下来一看，发现是个死人。他们本来就是做的非法的买卖，总不能因为这个去报警，可路边有了死人，万一被人发现，这里也就不能呆了。当时的猪肉挺贵的，牛羊肉更是贵得离谱，虽然他们的货大多数都是半大的幼崽，可每天所需的肉也得十几二十斤，那就差不多一天几百块，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赵大石他们两口子一商量，干脆就把那个死人给拖进来，怎么也百十来斤的肉呢，够那些货好几天的粮食了。
这一年多中，他们经过这里四次，每次停留一周到一个月不等，先后捡到了十来具尸体，冬天的时候还好说，夏天的时候捡到的尸体都发臭腐烂了，只好顺手把他们埋了，省得被其他人发现，大家都麻烦。
瘦高个的那人平静的说着，语气中的懊悔不是因为那些死者，而是懊悔自己太过倒霉。
坐在李易峰旁边的民警气得浑身发抖，拍着桌子吼：“你们特么的还是不是人？”
瘦高个抬头看着他，脸上一副“良民”的麻木表情：“那些人真的不是我杀的，真的。”
现在得到的线索是，一，陈伟霆不是这些人绑走的；二，骸骨案的凶手不是这几个人，他们在无意之中成了帮凶，变成了这个犯罪链条的后半部分；三，这个城市里还隐藏着一个残酷的连环杀手，这个杀手曾多次将他的被害者们扔到工厂区的排水渠里——也就是说，这个杀手会经常在这里出现。
威廉会不会……就是被那个恰好出现在这里的凶手带走的？
李易峰感到疲惫，从陈伟霆失踪到现在，他已经有四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能让他到现在都保持清醒的，除了那个无论如何要找到那个人的执念，就只剩下背后那道伤口的疼痛。
剩下的事会由当地的警方负责，李易峰头痛欲裂双眼充血，在审讯室外面点了根烟，继续走到通讯科查那些监控。
之前李易峰和陈伟霆两个人，对凶手的推断描述有了分歧，李易峰倾向于凶手是混乱的，无计划无组织的低学历者，而陈伟霆则认为凶手有较高的学历和社会地位，有经济条件和个人魅力能把那些年轻的受害者哄骗上钩。
现在他们抓到的那些人，行为混乱且随机，经常在案发地点附近出没，完全符合李易峰之前的设想，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只是这案子里其中的一环，并不是实施侵害的那个人，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认为，陈伟霆之前的推断，才是凶手的本来面貌？
他可以轻易带走那些年轻人，是不是也能轻易带走身为警察的陈伟霆呢？当时的陈伟霆过分虚弱，会不会是被强行带走的？如果真的是凶手带走了他，会做什么？多久才会真正的下杀手？现在的案子他们手上只有残破的骸骨，甚至连凶手的作案手法都无从得知，他不知道威廉如果在凶手的手里会经历怎样的折磨，是不是现在已经……遇害了？
半个小时后，刑侦队长走进了通讯科。这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沧桑了许多的中年人从昨天早上一直熬到现在，也是满脸憔悴两眼发红。他之前一直在会议室协调各组之间的工作，现在突然到了通讯科，显然是来找李易峰的。
“刘队，有事？”
刑侦队长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烟蒂碾进旁边的烟灰缸里，似乎有点犹豫：“刚才二组打来电话，说刚刚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李易峰心里突的一跳：“新发现的？”
“对，”刑侦队长看着李易峰，表情有点复杂：“一具年轻男尸。”
李易峰脑子里嗡的一声，似乎他最害怕的事就要发生了，手脚突然有些发麻，连嘴唇似乎都失去知觉，他张张嘴，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是，是我的同事吗？”
“还不确定，尸体全裸，被浴帘一样的塑料布包裹着，大半个身子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倾倒的残土埋了，同事们正在把尸体挖出来，估计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一想到那个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土堆附近的可能是陈伟霆，李易峰眼前一阵阵发黑，扶着椅背才让自己勉强站住，他咬了咬牙，哑声道：“我去现场看看。”
刑侦队长似乎想扶他一把，手伸到半路又收了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你们一起来的马老师已经过去了，一会儿就能到，如果确认了身份，会给你打电话的。”
李易峰点点头，扶着椅背慢慢坐下，给小马打了个电话。
小马还在路上，电话那头有风声和对讲机滴滴的电流声，他知道李易峰在害怕什么，因为连他自己也在害怕：“老李，你先别多想，我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等我看看再说。”
李易峰点点头，想起对方看不到，哑着声音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连忙说：“他……他手上有个字母的纹身，手臂上也有，肩膀上也有……”
李易峰心里突然悲怆莫名，他记得陈伟霆身上的所有细节，此时却是用来认尸。
“知道了，别多想，等我电话。”小马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李易峰看着手机出了会儿神，随即就把手机放在桌上，看着。通讯科里的人都不敢打扰他，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那，佝偻着腰，前后摇晃着身体，眼睛里只剩下一部手机，仿佛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秒都像凌迟，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他就像是个等待宣判的犯人，面对结果，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那个家伙总是笑眯眯的，眉角弯弯，唇角弯弯，目光却是一直明锐的，他不能吃辣，喜欢臭美，把自己的名牌衣服剪得乱七八糟，可最常对他说的，却是“峰峰好帅”。
那个人喜欢照顾别人，总想保护别人，只要在他旁边就能感受到好多好多的热情和正义感，李易峰像熟知他身上的纹身一般熟知他所有的优秀和所有让人啼笑皆非的小毛病，这样一个生动鲜活的人，怎么可能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进土堆，甚至连一点尊严也不给他留。
半个小时后，李易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小马发来短信，只有三个字。
“不是他。”
李易峰放下手机，用双手掩住脸，颤抖着哽咽：“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
小马在现场作出了最初的观察结论，死者男性，年龄20-25，营养状况良好，体表苍白，无可见致死伤痕，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在48-72小时左右。
李易峰飞快的整理了情绪，又进入了工作状态。假设死者是被骸骨案的真正凶手抛尸到这里的，根据死亡时间可以大胆猜测，凶手杀害死者后又在这里抛尸，在抛尸前或者抛尸后遇到了落单的陈伟霆，于是将陈伟霆哄骗或者强行掳走，而那具尸体被夜晚路过的残土车在倾泻残土时掩埋了大半，一直到今天才被发现……
也就是说，陈伟霆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李易峰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依照他对自己搭档的了解，他虽然热情好说话，但是因为之前经历的那些事，通常情况下都保持着警醒，是不可能随便就能被人弄上车带走的，除非出现两种情况：一，陈伟霆已经虚弱到完全丧失反抗能力，这个不太可能，虽然他当时的状态的确很差，但是既然能从他们分手的地方走到路边，被凶手发现，说明他已经恢复了部分体力，凭他对陈伟霆那家伙的了解，既然他能有力气走路，就绝不可能是个好相与的；二，那个凶手与陈伟霆认识，并且能够让陈伟霆有基本的信任。
李易峰看了看房间里来来回回忙忙碌碌的临时同事们，威廉是南方人，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除了他和小马，他能认识的，似乎就只有这些请他们来帮忙破案的当地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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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陈伟霆被开门声惊醒，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神志却依然有些混沌，眼前只能看到白色的墙壁，他的双手被白色的尼龙扎带锁在了扶手上，手腕处血痕斑斑，伤口很深，可是他不记得自己用这种方式挣扎过。
“醒啦？”一个人影放下手里的包走了过来，陈伟霆隐约能闻到极淡极淡的香气，那是整理头发用的啫喱水的香气：“抱歉哦，给你用了点肌肉松弛剂。你晚上做噩梦挣扎得厉害，我是怕你弄伤自己。”
陈伟霆这才发现，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有很努力把大长腿写出来！
这么粗长快表扬我！
